close

孤女的願望

瓦斯燃料尚未進入廚房的年代,一般家庭炊煮三餐都是燒柴,因此,我們經常到附近的蔗田「剝甘蔗葉」,甘蔗收成過後就撿「甘蔗頭」,蔗田翻土了,路邊的蔗皮或乾枯的樹枝也可以當燃料。不過,這些就近撿拾的柴火都不耐燃燒,想要找到耐燃的材料,就得上山去。

上山撿柴,凌晨三點多就得出門,左右鄰居沿途有說有笑,來到大坑山上,太陽已經爬上山頭,一群人不敢耽擱,馬上分頭去工作。然而,山上資源儘管豐富,但絡繹不絕的樵夫踏遍各個山頭,尤其是山林屬於林務局的管制區,老百姓只能撿拾一些不在管制內的枯樹殘枝,否則被巡山員逮到就變成「山老鼠」。因此,想挑一擔柴薪回家,不只費力還得費神,好在同行互助的美德在山上發揮無遺,每到近午時分,彼此幫忙個個都能滿載而歸。

經過一個早上的勞動,此刻每個人的肚子都饑腸轆轆了。在涼風徐徐、樹影搖曳的山上,一邊吃便當一邊休息一邊開講,是最愜意的時候。有一次,嘴巴快如刀切豆腐的阿足姨忘記帶筷子,一向調皮搗蛋的阿田哥,很快就找來兩隻跟筷子一般長短的樹枝,讓阿足姨頻頻稱贊:「這個囝仔足會呵咾哩。」

等到大夥把飯吃完,正在抿嘴舔舌之際,阿田哥突然說,那雙樹枝是他剛才「方便」時,用來清理屁股的「屎筊」,讓阿足姨又嘔又氣,嘴巴淅瀝嘩啦:「你這個無人教示的夭壽死囡仔子,連汝祖嬤你都敢提去呷,若互我追到你就知影我無好惹,打到互你作狗爬轉去找阿娘……

一場鬧劇,最後是在阿田哥:「阿足姨,麥閣追啊啦,與妳騙的啦……」的求饒聲中結束。

填飽肚子略作休息,體力稍微恢復之後,最辛苦的工程「挑柴」才要開始。所謂:上山容易下山難。山路崎嶇坎坷難行,光是走路已經不容易,何況肩膀還挑著沈重的柴火,其中的辛苦,唯有親身經歷才能體會其中的勞與累!

上山撿柴的記憶中,一開始我是扮演「替擔柴」的角色。每次媽媽上山,我就算好回程時間,前去分擔她肩膀上的重量。那時候,前往大坑必須經過的兩座橋樑,都是木造的吊橋,記得第一次挑著沈重的柴火,跟著大夥一起走在橋上,那搖搖晃晃,猶如坐雲霄飛車的感覺,嚇得我小臉鐵青、全身發軟,兩條腿不聽使喚,最後是媽媽把自己的挑過橋後,再回頭來挑我的。

一回生兩回熟,等到我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,五O年代當紅的流行歌曲「孤女的願望」:請借問路邊的  賣煙阿姊啊  人在講對面彼間  工廠是不是  貼告示要用人  阮想欲來去……在陳芬蘭的歌聲陪伴下,我離開家庭出外當女工。

時間隨著一個個未成年女孩,廿四小時、不分晝夜、認真打拚--­台灣的經濟列車從此啟動。如今,台灣人的生活不一樣了,傳統的生活模式,已經被現代文明所覆蓋。不過,那段上山撿柴的歲月,一直留在我的腦海中,同時也養成我勤儉、打拚的好習慣。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tsaimay 的頭像
    tsaimay

    賴彩美的部落格

    tsaima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